正是在最敷衍不过的检查日常里，叫她觉转沉寂多年的幻境里，掺了不寻常的人事。仔细查探过后，放下忧心起了另一重忧心。原不过是老相识，他情最直，就最易受蒙骗，除了好逞几句之能，是再好打没有的了。

“买炮仗的钱都是哪里来的，都放不完呢，响就完了。”

“我还没显神通，你先把自己作践成个包骨的德行，可不要赖上我。”她打量着万萦，很不能认同，纵是他不远万里，跨过漫长岁月而来，也不能狼狈至此。是她在幻境里憋久了，还是从什么时候起外地界里也都不注重外在形象了？

她满目柔情地瞧着不远撒着地古怪女孩儿们，到为人母之艰辛不易。

“她们三个是不是玩得太野了些，谁家没冬月就这样闹，大早上的吵人清梦，邻人提了锄来打也是活该。”

松懈与疲于应对的发生并非寻常，日在重复里逐渐走向扭曲。

直到有一天阿莫发现那小女娃着三个在屋外玩耍，上分别是婴儿、女童、少女的三张脸，再怎么打扮也不个周全孩。

虚白的灵形态现于她主的幻境之内，是比实在更容易驱使调度的，她不费灰之力地将近万年修为的神兽推倒，跨坐其上，于礼节或是喜好的闹腾戏全不来用，决定使的是单刀直的利落手段。万萦的实在滞后，见到她媚态横生的一张俏脸，最先生的是最怀念的也是最虚弱的谅心——“她这些年来，也不知吃了多少苦，但还存活得好，鲜丽得妙

她抱能有的所有针线脑、各样灶上……布包了萝卜、邋里邋遢地，又发昏地使了桂油去拌，盛在了完了的一只半的鞋肚里。

使得。

“好像隔不了多久就过回大年，”阿莫喃喃自语，“是我忙昏了，还是日飞一样就过完了？”

玩来玩去也就是老三样，过大年时捂着狗耳朵看炮仗炸上天、过大年时抱着狗看炮仗炸上天、过大年了炮仗躲远了看它炸上天。

她摸个勺，给勺把捆上带鱼，把最后的几条一并捆上，作成绝长一喂饭勺。原本有这好玩意，不必厨房门，她就能喂饱任意的孩童。可那“三个”就不是寻常的孩，最不能安静待在某片刻。满盛饭的好勺，寻不着能填去的嘴，也是没了用。

她没觉前的情景有多怪异，倒觉得自己像是个饱受噪声摧残，三十年没睡过一个好觉的糊涂人，怎么不可怜呢？

炼了只万年大妖，如约幻境已然成熟，是个吃人不吐骨的窟来用，还是放长远些，当个修心炼魂的福地天，广善缘才好？可她避世多年，已提不起神与外人打，两用法都躲不过那类煎熬，可真是叫人焦心。

守玉便是在“三女娃”过第十六回年的时候找过来的，她与万萦了多年损友，总是有情相合的缘故在的。对此疏于理而日益崩坏的景观，发的评都相差无几。不同的是过了嘴瘾后不能算了，烂摊还是要她收。

“啧，自己的产业还是不能全放了手，就算是得了我亲传的，也不能全心为我，多是顾着她乐去了，”守玉摇叹了一回，“枉我当年经营，十成十的苦心，再不能有的，都糟践了。”

“啊呀，这可就难办了，”她抱着那绝长的勺，歪倚在勺把儿上，苦思冥想总算给找到个好法——“单要好孩的嘴不就成了吗，她好手好脚的只跑去，也碍不着什么。”

“我好累啊！”她似多怨的女鬼，早忘了前尘往事，恨意怨念都消磨，披散发不知梳洗，真当自己了三个闹腾女娃的亲娘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好看，就是得了线，也要想方设法在女儿们上使了。

“一锅好汤，给了这个好孩吃了，岂不好？”

可她并不觉得办差了事，因为糟践了的都有去着落，从材类包容复杂的汤锅平望去，那个三个脑袋溜的孩正古怪地溜达，到拾空炮竹，填个虫去会炸，填个叶儿去也响，像她突然发了疯的亲娘一样，消耗的俱是维系安稳日的幻境之本。

“啊呀，这应当是吃不得的。”她昏昏脑的，还能会遗憾，知是糟践了好东西。

好在去了最大的两个苦主债主，剩下的是些无力收场的倒霉鬼，才有今日的局面，拾掇起来不算麻烦。把该清去的清去，腾地儿来再安排留在里的，才好定下今后的去路。

“女孩儿们”简省了换衣穿衣的功夫，越发撒着地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