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之间，在不知不觉中已形成不可言说的默契。其中一方只要稍有清减，另一方便嘱咐加餐饭；一方只须戚一戚眉，另一方便先忧了心神。我以为少夫人的不争，是因为举案齐眉的夫妻生活已经让她满足。

见得天边晚霞渐渐暗淡，天际有暮如淡淡的墨痕在宣纸上四散开来。

当下只能告诉她真话：“柔福替公说句实话，还望夫人听后莫要再多心。是，映雪姑娘曾经是和公情意厚，甚至有过盟誓。可自映雪姑娘后，公自知缘分已尽，早不作此想。这两年来，公待夫人如何，夫人想来比柔福清楚得多。”

少夫人扬首望着天边的绮云丽霞，轻声：“事到如今，我也不求容若一心一意，不求夫妻情，我只希望，我在他边的时候，他心里，只想着我一个人，没有别人，没有映雪……我甚至好准备。与他一同怀念她，分享他们的回忆。可我怕，怕他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愿给我……”

然，不去争不去怨，不是因为满足。恰恰相反，是因为心里雪亮，知一旦争了怨了，或许连这已经拥有的平静和也会失去。

试问，有哪个女人，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情专意切，不希望执之手，与偕老？

我回了回神，笑：“夫人，晚饭已经张罗好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
看着少夫人发白的和噙着泪清凌凌的，我心上泛起一阵的苦涩。

“气闷得厉害……有些……”两弯秀眉轻轻拧起，一张削如莲的脸白得似是要透明一般。

少夫人亦笑着拉起我的手，站起来：“今儿容若大约是不回来了。我们两人一块吃吧。”

我搀着她慢慢往屋里走：“这有风，夫人还是先回房，柔福这就去请大夫来看看。”

我只知，十七岁那年能够遇上他，是我一生的福气。

少夫人静默了半晌，才拿绢复又泪。微垂下帘，角轻轻挑起一个温柔的笑意：“我懂了，柔姑娘，我实在不知怎样谢你才好。容若有你这般一心为他，实在是他的福气。”

我刚要答她，忽然她晃了晃，用手扶住额。

“怎么了夫人，是不是不舒服？”我忙扶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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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想来，却不禁为原先的想法涩然失笑。

“夫人若还信得过柔福，就听柔福一句劝，不必再胡思想。柔福跟着公六年了，公是个怎样的人，我也还看得通透。公说的话，自是句句真切。”

是，少夫人要的不多，不过是此生相守相依，不过是公将真心付。

少夫人了。我将她扶回

福气么？我伸手搅一池的碧悠悠，看着几条红锦鲤从莲叶下轻盈游过，池底郁郁青苔，碧柔，却看了几许伤怀之，不由有片刻恍然失神……

我微微笑着安她：“夫人却是太多心了。”当下便将公以前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告诉给她听——‘昨日已如昨日死，无论如何也追之不及。如今我只知尚有抱负未曾实现，有父母需当奉养，有阿温一生长伴。’

轻轻给他盖在上；又或是公随说一句莲茶不错，她便不辞辛劳亲手煮了给他喝。

我原以为，少夫人要的并不多。虽非公心底最牵挂最眷念的那个人，但两年的朝夕相伴，她已然是他最好的红颜知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