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沉烟啪地将手机扔在地上，摔了个粉碎。

那是职责，是信仰。是他们被输去的使命，是少年少女们为之燃烧一切的钢印。

她离开得很是匆忙，又似乎早有准备。就像一千年前她离开他一样，他甚至不算她的一条狗。即使是狗，在主人将要离开时，也会有所预料。摇着尾，亲密地环绕在主人的脚边，寸步不离。

她的神……只有那一个人。

“此人与多人行三命五婚之法，伪造执照一条已经是板上钉钉，其余的证据还在搜集当中。不过我想，证人证言很快就可以拿到。”谢沉珠说，“负责拘捕的鬼差已经在来的路上，很幸运，本案涉及的这几个人还未来得及转生投胎。”

虚沉烟把纸条在手里攥，不，他还剩下什么。她早已经把她的所有都留给了他，她的梦想，她的自由，她的——青崖会。

“你这丫。”纪北鹤了她的脸，“还是像从前那般守规矩得，你忘记了？在北鹤面前，你不必这样。”

即使他已经……

忽然，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。他接起，吻有些：“哪位？”

……

赵飞星在跑。

空空如也的小竹凳上，放着一张简陋的字条。

再在九狱见到她时……

可那都是曾经。

他几步上前，低声说：

……

什么也没有了。

“和你们所谓的‘神’，有关系吗？”

“赵飞星。”他说，“她涉嫌实施九狱与清查局明令禁止的三命五婚之法。青崖会的失职容后再议，现在，请全力合清查局，将此人捉拿，领至九狱回殿受审。”

只有三个字，甚至没有落款。这是理所当然的，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漫长的故事告诉她，于是她说，会自己去找答案。

“这是我生学意义上的弟弟。”谢沉珠一昂下，说，“谢君远。喏，这是‘北劫’，纪北鹤。也是我们从前清查局的同事……”

短发，方脸，净利落。情畅朗开阔，逢人三分笑，像一罐夏日里开封的冰汽。她完全不像任何从“白塔”训练来的人，更别提她在清查局待过，最后却走了最少人走的那条路——九曜，和鬼差与人一起打，甚至最后还成了鼎鼎大名的“北劫”。

从白塔中来的人，都不同程度地信仰“神”。

“怎么了，谢先生？有什么话要说吗？”纪北鹤问他。

她有一荒唐的预。而那预令她到无限的恐惧——上一回受到这恐惧，

就像这张轻飘飘的，被风一就会消失不见的纸条一样。

狂？……是的。纪北鹤想，她没有办法否认这一。 这是清查局写在骨骼里的代码，是她的神与她之间唯一的联系。

“沉珠。”纪北鹤合上资料，不轻不重地说，“你还是铁了心，要取缔青崖会？”

她不是典型的人。

“我走了。”

他会为她留住它。

“这是‘神’的意旨，纪北鹤，你不会不知。”谢沉珠有些忍俊不禁，“你曾经，可是我们之中最狂的那个人。”

是她的神忠实的信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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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北鹤猛地回过神来，她已经走到了回殿前。这里是九狱最级别的审判场，她今日被清查局召唤至此，要代裴素章行这场审判——

“嫌犯还没到场？”纪北鹤从糯糯手里拿过资料，仔细地翻看。赵飞星，漂亮的名字，然而她的经历，却并不怎么令人心情愉悦。通篇看下来，纪北鹤心里只无端地生两个字：“漂泊”。

“虚沉烟先生，我是清查局二队队长，腾骁。”那传来的声音说，“请你合我们，找一个人……”

“谁？”

她只留下一滩血。

神有无数变幻莫测的模样。正如沉珠信仰无情之神，糯糯信仰律令之神，腾骁信仰自然之神一样。纵使纪北鹤来到世，行走九狱，在无神的人世间，她也永远在思维中与她的神同行。

是信徒。

没人不喜她，从清查局的前同事，到九曜的现同事。有人观她如知心好友，有人视她为长，有人认她为亲妹。她的家，不同于谢家这样传统的书香世家，也不同于糯糯家的规矩森严，更不同于腾骁家的冷酷厮杀。她来自一个普通的家，温馨而平淡。因此她从白塔里走，还不失往日那温柔赤诚心，尤为难得。

不惜一切代价。

“喂？喂？您说什么？我听不清……”

九狱至尊至贵的曼珠血，沟通人间九狱，忘川河的动之源……

“一百多年前，先祖曾与清查局签订契约。”谢君远说，“契约的内容是东极永不染指青崖会。那只是未能成功撤裁青崖会的后手，是么？”

当虚沉烟把蒸好的桂糕端到院里时，那儿已经没有人坐着了。

“没。”糯糯绵绵地说，“腾骁前辈已经过去了，请您稍安勿躁。”

“喂？可以听清么？虚先生？”

“哎呀，”他说，“抱歉，失手了。”

可是那人早已经不在了。

“谢先生，”纪北鹤温和地说，“那时我尚不属于九曜，在清查局，也只是一文不名的卒。并不太了解个中内情。”

糯糯腾地红了脸，又讷讷地说：“北鹤，别拿我逗趣了……”

在拨打无数个电话，终于从江听木投资公司的秘书那里得知今日江听木就在本市时，她便拼命地跑起来。

纪北鹤有些恍惚，和谢君远握过手后，忙匆匆翻开其他涉及人员的材料，在最后一页果真看见了谢君远三个字。

“那就好。”谢沉珠冷哼一声，走开了。谢君远还站在原地，默默地看着纪北鹤。

“别欺负糯糯了。”沉珠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，纪北鹤抬看过去，只见谢沉珠的后还跟着一个男人，而这男人的眉令她熟悉得几眩。像，实在是太像……

【银汉篇】第六：粉饰镜中错，桂落。

纪北鹤说：“等到嫌犯到了，再说吧。九曜行事，向来公正。不会让副局失望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您能告诉我，”谢君远望着她，问，“当年，清查局为什么没能撤裁青崖会？或者说……”

纪北鹤就是这样在这无数份中活着。而她唯一不能忘怀的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