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铮的暴怒甫一落地，顾瑶刹那间敛息噤声，仿若受惊的鹌鹑般瑟缩着。

他手持酒杯，半掩下颌，眸光仿若蹑足的行者，小心翼翼地朝宋时清的方向逡巡。

宋时清眼睑微垂，眼睫在皎洁面庞投下清晰的阴翳。

那几滴酒液悄然落在阴影边际，闪烁着仿若泪水般的微微莹光　。

睫羽轻颤，扰动酒液，残余的酒滴逐次坠落，宛如珠玑成串。

然而，就在它们即将沿着下颌滑坠之际，却因体温慢慢蒸发，恰似梨花融雪，须臾间消逝无痕。

宋时清并未回眸顾瑶，只是默不作声地转出侧脸。

他在缄默中挺直脊梁，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，眼睑仿若蝶翼般缓缓阖上。

顾瑶：“……”救命。

王铮轻易地将顾瑶那些微妙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。

他目光如炬，恨不得在顾瑶脸上扎出个洞来。

宋时清却道：“我跳便是。”

说着，他斟酒，啜饮一满杯。

酒杯落桌，再幽幽地望向顾瑶，轻声说道：“无乐不起舞，殿下，劳烦了。”

顾瑶：“诶……”

他乖巧地应了声，讨来一把琵琶，将其抱在怀中，拨动琵琶弦，稍作试音，雅调嘈切。

宋时清唇角多了一抹笑，再朝王铮起手示意，言辞合礼：“请王公子借剑。”

王铮：“……啧。文官。”

他瞥了一眼宋时清的文官袍，反手抽出自己的佩剑。剑声铮鸣，竟然是一把开了刃的文剑。

王铮随手一抛，宋时清轻而易举地横接住了剑柄。他颔首以表态，朝顾瑶投去温和笑眼，好似在说放心。

等宋时清举剑上台，王铮身体重心改变，稍作前倾，双腿交叠，手肘搭在桌面上，冷冷地看了过去。

噔。顾瑶手指重重勾在弦上，琵琶声如裂帛般响起。

顾瑶的余光不时在宋时清和王铮之间游移，担心这两人的冲突会失控。

琵琶声低吟浅诉，试图以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态势。

剑舞与琴音交织，宋时清化用了宴会上屡见不鲜的扇舞，以袖遮面，在舒缓的乐声中慢踱。

只是，雅调毕竟重音，不如小曲那般悠然，随着乐声淋漓而升，长剑似疾风骤雨，如期而至——

宋时清疾转回剑，剑光擦过王铮手中酒杯，以剑脊相击。

为避开自己那削铁如泥的宝剑，王铮立刻松手。

下一秒，长剑稳稳接住酒杯，宋时清倾斜剑身，令酒杯随乐声滑落，又直坠在桌面。

酒液坠出。

哗啦一声，满桌狼藉。

顾瑶手一抖，琵琶声停。

不不不，不能停！

众目睽睽之下，顾瑶哪敢真的让乐声停下，只能加紧乐调，继续奏乐继续舞。

王铮坐在台下，紧紧盯着台上的宋时清，双手不自觉地握紧，关节泛白。

好啊，奏乐配舞是吧？默契是吧？王铮怒火中烧，又压抑着没有发作，耳边乐声听着只有吵闹二字！

他不可能去捡酒杯，憋着火气握住了自己的发尾，用手心一碰，果然散发发尾处沾上了酒液，湿了。

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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